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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令人反感的讲章-摘自【耶稣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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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福」代表着了解登山宝训的第一步。就在我终于了解「论福」的永恒真理时,我对耶稣宝训以外的部份,那种毫不妥协的严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种要求绝对的品质令我喘不过气来。「你们要完全像你们的天父一样!」耶稣在爱仇敌和施舍两条命令中间,好象漫不经心地夹着这么一句话,像神一样完全?他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能轻易地把这个当做是一次极端的例外,因为在福音书中到处都是这种例子。当一个有钱的人问耶稣当怎么做才可能承受永生,耶稣告诉他把钱财施舍——不是十分之一,或是百分之十八点五,甚至不是一半,而是全部。当一个门徒问耶稣原谅他兄弟七次是否足够,耶稣的回答:「我告诉你,不是七次,是七十个七次」。其它的宗教也教导和「金律」相似的教训,不过相形之下都是比较有限性和负面性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耶稣把这个扩大到毫无限制的形态:「你们愿意人怎样对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对待人。」
可有人一生能像神一样完全吗?可有人完全遵守「金律」吗?我们人模拟较喜欢常理和平衡,我们对亚里斯多德的「黄金比例」的兴趣多过耶稣的「金律」。 ※ ※ ※
我的一个朋友,名叫弗吉妮亚·斯特·欧文( Virginia Stem Owens)在德州农工大学任教,她把登山宝训交给她英文作文班上的学生,要求他们写一篇短文。因为德州是在所谓的「圣经带」区域内,她期盼学生会对登山宝训有一点尊重。但是她的学生的反应使她醒悟过来。「以我看来,宗教就是一个大骗局」,有一个学生这么写着。「有句古话说『不可尽信书』,真是可以应用在这件事上!」另一个学生这么写着。
弗吉妮亚回想起,她自己第一次接触到登山宝训是在上主日学的时候,在图画上,耶稣坐在绿色的山坡上,四周围绕着粉红色面孔,一群渴望知识的小朋友。她从来不记得曾有谁因登山宝训而有愤怒或厌恶的反应。她在农工大学的学生可不以为然:「教会讲道的东西都是极端严格,完全不允许人有任何乐趣,总令人想一想这种乐趣是否有罪。我不喜欢写『登山宝训』的短文。它很不容易读懂,并使我产生这样一种感觉:我一定要完全。而事实却是: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登山宝训的要求是荒谬的,看一个妇人一眼就犯了奸淫罪,这是我所听过最极端、愚笨且不人道的话。」
「到这个地步」,弗吉妮亚写着她的经验,「我开始觉得受到鼓励。不知道你不应该称呼耶稣愚笨是一种精妙的无辜......这是真实的对福音一种纯朴的、没有被两千年文化迷惑洗脑后的反应......我发现一种奇特兴奋的感觉,圣经对着诚实、无名的耳朵,依然是令人反感,正如第一世纪一样。上一个世纪里,圣经在人们的心中几乎已经失去了独特的滋味,目前人们对圣经的无知,应该把我们带到正如第一世纪那些原来听众的光景中。」
令人反感,枯涩,不错,这真是形容登山宝训的最恰当的字眼。我所看过的十五部影片中,只有一部似乎注意到登山宝训中原有的那种令人反感的部分。英国广播公司发行一部低成本的影片「人子」,将登山宝训放在一个混乱和暴力的背景之下。罗马的兵丁刚刚进入加利利一个村庄,要来剿灭一些对帝国不满的分子,他们把能打仗的男人排成一列,把他们歇斯底里的妻子们推倒在地上,甚至狂乱地刺杀婴儿,好教训犹太人一下。在这样一幅充满血腥、眼泪,为死者刻骨铭心地伤痛和眼中如火烧的痛苦的光景中,耶稣来说:
「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些逼迫你们的人祷告。我们的祖先不是说过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吗?爱你的亲属,恨你的仇敌,对吗?但是我说爱自己的兄弟是容易的,爱那些爱你的也是容易的,就是税吏贪官也都是如此行的!你要我恭贺你会爱你的亲属?不!要爱你的仇敌。爱那些踢你,在你脸上吐唾沫的人,爱那些会把刀插入你腹中的兵丁,爱那些抢你,折磨你的土匪!听我说啊!要爱你的仇敌!如果一个罗马兵丁打你的左脸,把右脸也转过去让他打。如果一个有权的人命令你走一里路,你就走两里路。如果有人你要你的外衣,把你的衬衫也给他。听啊!我告诉你们,要跟随我不是简单的事。我跟你们说的事,是创世以来就没人说过的!」
你能想象得到,村庄里的人对这样不受欢迎的建议会有什么反应。登山宝训不是令他们迷惑,而是激怒他们。
在登山宝训的一开头,耶稣就直接地面对人们最关心的问题:他是一个革命家,还是正宗犹太的先知呢?耶稣自己说明他和摩西五经的关系:
「不要想我来是要废掉律法和先知,我来不是要废掉,而是要成全......你们的义若不胜过文士和法利赛人的义,断不能进天国。」
这最后的一句话,肯定使得群众坐直了。注意,法利赛人和律法师是彼此比赛严谨的,他们把神的律法变成了613条律例——248条命令和365条戒律——另外加上1521项补充来支撑这些律例。为了避免冒犯第三条戒命「不可妄称耶和华的名」,他们就完全拒绝提到神的名字,为了避免色情的诱惑,他们就低头不看妇女(他们中间最严谨的一派被称为『流血的法利赛人』,因为他们经常低头行走,结果撞到墙或其它的东西)。为了避免冒犯安息日,他们列出392项是可能被认为是工作的活动,世井小民怎么可能胜过这些专业圣人呢?
登山宝训详细地说明耶稣的意思是什么,而这个说明使二十世纪德州农工大学生和第一世纪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同样地觉得荒谬。以摩西五经为起点,耶稣将律法向同一个严谨的方向,远超过法利赛人,大胆推前一步。也超过任何一个修道士胆敢过的生活。登山宝训好象在道德的宇宙中,加上了一轮新的月亮,从此有了新的吸引力。
耶稣使得律法变得无人可能去遵守,然后他要求人去遵守,来看看几个例子吧!
在历史上,每一个社会都订下了法律禁止谋杀,当然有一些细节上的改变:在美国允许一个人自卫杀人,或是在侣伴虐待这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也允许杀人。但是没有一个社会像耶稣这样扩大谋杀的定义:「我告诉你们,凡向弟兄动怒的,难免受审判......凡是骂弟兄是魔利(笨蛋)的难免地狱的火!」我是和我哥哥一起长大的,这节圣经很让我烦恼,有可能两兄弟经过青少年期而没用过「呆瓜」或「笨蛋」这类的字眼吗?
每一个社会对性关系的杂乱都有一些禁忌。今天,在大学里至少男学生也得先要求女学生同意。有些妇女解放运动的团体,也试着要编出一套在法律上把色情刊物和对妇女犯罪牵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社会提出像耶稣这么严厉的规矩:「我告诉你们,凡看妇女动了淫念的,这人在他心中已经与她犯奸淫了。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我听说过把犯了强奸罪的惯犯阉割的意见,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要把有情欲念头的人毁容。事实上,在美国,淫念是全国性的娱乐。在牛仔裤和啤酒的广告上、在体育杂志每年泳衣专刊上、在每个月两千万份色情杂志上,都在宣扬情欲。当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在竞选总统的时候,在一次《花花公子》杂志的采访上,试着解释这一节圣经。当时的舆论界的反应就像约翰·阿普迪克( John Updike)所形容的「紧张中的欢欣」。「在现代人的耳中,这是多么奇怪的话」,阿普迪克这样说,「淫念(情欲)这种像口水一样,不自觉就涌上来的东西,居然是邪恶的!」
关于离婚的问题,耶稣时代的法利赛人激烈地辩论该怎么解释旧约中的规定。很著名的希尔利(Hillel)拉比教导一个男子可以和妻子离婚,如果她做了任何令他不悦的事,甚至像烧焦了食物这样轻微的错误也可以构成离婚的条件。一个丈夫只需要宣布三次「我要跟你离婚」就可以了。耶稣反对:「我告诉你,凡休妻的若不是为了淫乱的缘故,就是叫她作淫妇了,若你娶了这被休的妇人,就是犯奸淫了。」
最后,耶稣提出非暴力的原则。按照耶稣所订的规则,谁还能存活呢?「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拿你的外套,连内衣也由他拿去。」
我定睛注视这些教训,以及登山宝训上其它一些严格的命令,我问自己应该如何响应。难道耶稣真的要我施舍给我遇见的每一个乞丐吗?我应该放弃所有消费者的权益吗?取消我的保险,来依靠神照顾我的未来吗?把电视扔掉,以避免色情的引诱吗?我该如何把这些道德上的理想带入我每天的生活中呢?
※ ※ ※
我曾经有一度四处搜寻各样的文章来读,寻求明白登山宝训的秘诀,这个努力给我带来了一些安慰,因为我发现我并不是第一个不懂这高深莫测理念的人。在教会历史中,人们找出各样精明的办法,想要协调耶稣绝对的要求和人类欠缺这个冷酷的事实。
托玛斯·亚奎那( Thomas Aquinas)把耶稣的教导分为两类,一种是训诫,另一类是忠告。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必备性的和建议性的。训诫包括宇宙性的道德律,就像十诫一样。可是有一些其它理念的命令,像耶稣提到愤怒和淫念,亚奎那就有另一套标准:我们是应该接纳这些当做一个好的模式并且尽力去完成,但是忠告并不如训诫那样有道德的强制性。罗马天主教后来就认可来亚奎那的二分法,而列出一份「道德」罪和「轻罪」的明细表。
马丁路德根据耶稣的方程式「该撒的当归给该撒,神的当归给神」这个亮光来解释登山宝训,基督徒拥有双重国籍,他认为:一个是基督国度,另一个是世界的国度。在登山宝训中的那些极端的教训,绝对只应用在基督的国度里而不能应用在世界的国度。就拿「爱你的仇敌」和「不要与恶人作对(或作:不要抵抗邪恶的人)」这两条命令来说,当然不能应用在国家的事上!为了避免陷入无政府的混乱中,一个政权一定要抵抗邪恶并且打败敌人。所以基督徒要学着区分职位和个人:一个基督徒的军人,一方面要执行命令,杀死敌人,同时在心中还是要遵守基督的命令,爱你的仇敌。
在路德的时期,有一些重浸派(Anabaptist)的团体选择完全不同的方式。他们认为所有淡化耶稣直接了当的命令都是错误的,「在最早的四个世纪中,早期教会最常引用的基督的命令岂不是『要爱你的仇敌吗』?简单地念一念登山宝训,耶稣可没有分什么训诫和忠告,也没有提什么职份和个人的区别,他就是说不要与恶人作对、不要起誓、要施舍给需要的人、爱你的仇敌。我们就应该尽可能地按字面来顺服他的命令。」因此,有些团体发誓不拥有任何私人的财产,另外有一些像贵格会的人,拒绝发誓或是向政府官员脱帽致敬,也反对军队甚至警察。后来有成千上万的重浸派在欧洲、英国以及俄国受到迫害而惨遭杀害,有些幸存者飘洋过海来到美国,期盼能在此依据登山宝训的原则建立家园。(对重浸派,路德曾经嘲笑式地写着:「一个基督徒应该让虱子咬他,因为他为了怕冒犯了『不要抵抗邪恶』的命令而杀了这个虫子)。
到了十九世纪,在美国有一派神学的思想出现——世代主义(Dispensationalism),他们解释,登山宝训这些教训是律法时代最后的痕迹,很快就被耶稣死而复活所带来的恩典时代所取代,所以我们不必遵循这些严厉的命令。很流行的史可福圣经描述登山宝训为「纯律法」,但是在基督徒身上有很美丽的道律性应用。
另外一种解说由阿伯特·史怀哲( Albert Schweitzer)提出。他认为登山宝训是为了特殊时期的一套临时条例。因为确信世界将在启示中很快结束,所以耶稣设立一套「戒严法」,但是因为世界并未结束,我们现在就必须以另外的角度来看他的教训。
我勤勉地考察各种不同的学说,希望能从他们的角度明白登山宝训——我必须承认,我多少也是想从登山宝训这严格的要求下找一条出路。每一派想法都有一些重要的看见,然而也似乎各有其盲点,正如同好医生所做的诊断。亚奎那的分类很合常理,但是耶稣却没有这样地区分。耶稣似乎把「不可奸淫」这样的训诫和「凡看见妇女就动淫念的,这人心里已经与她犯奸淫了」这样忠告连在一起。路德的解答似乎颇有创见而且聪明,但是二次世界大战就证明了这样允许精神分裂的问题,许多路德会的基督徒良心平安地在希特勒的军队中「服从命令」,他们为了国家忠于职份,同时还在内心向基督忠心。
至于重浸派以及其它按字面解释的人,他们对逼迫非暴力的反应在教会历史上有光辉灿烂的一页。虽然他们自己都承认他们无法完全按字面来遵守登山宝训,比如贵格会就找出一些方法来躲避律例的要求,以便帮助美国独立革命。那么面对耶稣在愤怒和情欲那个毫无回旋余地的命令又该如何呢?俄利根(Origen)在许多世纪以前,就是按照字面来处理淫念的问题,可是教会因为受不了这种恐怖,就禁止他阉割的处理。
时代主义和启示主义都有一套聪明的办法,可以把耶稣登山宝训中一些难以接受的部份搪塞过去。在我看来,就只不过是一些搪塞而已。耶稣从来没有说他的命令只在一小段时间有效的意思,或是只有到启示的末期才有效,他以满有权柄的方式来宣告(但我告诉你们......),并且也强调了严重性(无论何人废掉这诫命中的最小一条,若这样做,他在天国要称为最小的......)。
我费劲心血也无法找到登山宝训有什么漏洞可钻。有一点像轻微的忧郁症,我对耶稣的话,有一种在认知上的不调和,使得我老是觉得处在一种属灵的不安之中。我的结论就是,如果登山宝训是神圣洁的标准,我还不如早早辞职算了。登山宝训并没有帮助我改进,只是一直显明我的不是。
终于,我找到了明白登山宝训的秘诀。不是从神学家的作品中,是从想都想不到的来源:两位十九世纪俄国的小说家。从他们身上,就摩西的律法和恩典这两方面,我得到对登山宝训的看法,前者得自托尔斯泰,后者得自多斯妥耶夫斯基。
从托尔斯泰,我学到了对神不改变绝对理想的一份深沉的尊重。托尔斯泰在福音书中所遇见的道德理想,如同火焰般地吸引着他,后来因为他达不到这些理想的失败,至终吞噬了他。正如重浸派一样,托尔斯泰竭力要按照字面来遵守登山宝训,很快他的家人就难以忍受他这种追求圣洁的狂热,比如,当他读到耶稣命令财主舍弃一切,托尔斯泰就决定把所有的奴隶都释放,放弃他的版权,并把他大笔的财产分送给人,他穿上农民的衣服,自己做的鞋子,在田里作工。他的妻子桑娅(Sonya)看到家庭的钱财上的保障即将化为乌有,极力向他抗议,最后逼得他稍做让步。
当我读到托尔斯泰的日记时,我看到许多我自己追求完美的影子。在日记中记载了托尔斯泰和他家人的许多挣扎,但是更多的是他和自己的争战。为了达到完美,他不断地列出新的规则。他放弃了打猎、吸烟、喝酒以及吃肉,他起草了「发展情绪意志的规则,培养高尚感觉和消除低品下流规则」,然而他却无法自制来遵守这些规则。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公开发誓要不近女色,并且自己住一间卧室,令他羞愧的是他从来都不能保持这种的誓言,桑娅十六次的怀孕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无力自拔。
托尔斯泰也真的做了一些了不起的好事,比如当他七十一岁的时候,也就是他停顿写作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为了一群多克侯伯人(Doukhobors),就是沙皇迫害下的那批重浸派的团体,他写了最后一部小说「复活」,并且把所有收入捐献出来资助他们移民去加拿大。另外我已经提过他直接从登山宝训中提出非暴力的哲学也对后世有深远的影响,像甘地和马丁路德·金恩。
每有一个像甘地这样受到如此高尚理想激励的人,同样也有相同数目的批评家或是传记作家,因为托尔斯泰在这些理想上的失败而产生反感。坦白地说,他是能说不能行的。他的妻子说得好(以一种偏见的态度):
「他没有任何一点真实的热情,他的仁慈不是由心而生的,乃是由他的原则发生。他的传记会写下他如何尽力地帮助劳工挑水,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从来未曾给他妻子一点安息。在二十年间,他从来没有给他的孩子一杯水,或是花五分钟在床边,在我的劳苦之后,给我有一丝喘息机会。」
托尔斯泰狂热地追求完美,并没有给他在外表上带来任何的平安或宁静。直到他死,他的日记和信件一直转回到这个残酷失败的主题。当他写到有关他的信仰或是尝试活出那种信心,在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矛盾,如同恶魔一样缠绕着他。因为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所以不愿意自欺,可是他又不能使他良心的声音沉默,因为他知道他的良心是对的。
托尔斯泰斯是一个深深不快乐的人,他惹火了腐败的俄国东正教会,而遭到断绝来往开除的处分。他那一套自己改进的计划也就搁浅。他必须把家中的绳索和枪都藏起来,免得自己会胜不过自杀的试探。最后,托尔斯泰从他的名声、家庭、身分、财产中逃难,像一个流浪汉般死在火车站。
我从托尔斯泰这样悲剧的人生中学到什么呢?我读了许多他有关宗教的作品,深刻受到他对神的理想那些透彻的亮光而感动。一般人说福音解决我们的问题,在许多方面——公义的问题,金钱上和种族上,其实正相反,福音反倒加增了我们许多的重担。托尔斯泰看见这点,但是他不肯降低福音的标准。对一个因基督一句命令而肯释放奴隶,并且舍弃财产,这样的人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如果他能活得出那些理想该有多好——其实如果我能活出那样的标准该有多好。
托尔斯泰对批评他的人的回答是:「不要因为我未能达到而判断神的理想。不要因我们这些披带基督名分而又不完全的人来判断基督。」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他一封私人的信中有一段话最能代表托尔斯泰对这些批评的答复,可以说是他属灵历程的总结,立刻可以看出他全心相信的真理以及他并未完全明白恩典的呼求:「你又如何?尼古里依维奇(Nikolayevich),你道讲得很好,但是你能实行你所传讲的吗?这是最自然的问题,也是我老是被人询问的问题;通常总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质问,仿佛想要以此来堵住我的口『你会讲道,但你的生活如何?』我的回答就是,我不讲道,我也不会讲道,虽然我真是渴望我会,我只能以我的行为来讲道,而我的行为又是如此的下贱.. ..我的答复就是我是有罪,卑贱,并且因为不能做到该做的而活该受侮辱。同时,并不是要辩护,只是想解释我的矛盾,我说:『看看我现在的生活,再看看我以前的日子,你就会发现我是努力想要做好。我实在是没有做到基督徒标准的千分之一,我也为此感到羞愧,但是我的失败,并非因为我不想而是我不能。请告诉我怎么才能从我四周诱惑的网络中逃脱呢?帮助我,我就可以达到这些要求;即使没有帮助,我也是希望我能做到的。你可以攻击我,我也是自我批评,但是请不要攻击我所跟随的道路。也就是如果任何人问我,我会为他指出方向。如果我知道回家的路,但是我醉了,岂会因为我跌跌爬爬,颠跛而行,这就不是一条正路呢?如果这不是正路,那请告诉我什么是正路;如果我摇晃颠跛而走错了路,请务必帮助我。你必须要使我走在正路上。正如我也随时愿意帮助你一样。千万不要误导我。可别为了我迷路而开心。别欢呼说:『看看他!他说他要回家,现在却自己进了泥沼中!」不要幸灾乐祸,请帮助支持我!」
我每次读托尔斯泰宗教性的作品就会感到悲哀。他那种如x光的透射力使他成为伟大的小说家,同样也使得他成为一个受煎熬的基督徒。仿佛是一条回游的鲑鱼,一生挣扎力争上游,至终却在道德耗尽中崩溃。
然而我却很感激托尔斯泰,他那股竭诚追求真正信仰的努力,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我第一次读到他的小说,是在我迟来的「圣经化孩童虐待」期中受苦的日子。至少在我自大的青少期的眼光中,我长大的教会满了太多的错误。当我注意到福音书中的理想,和我周围人的缺点之间的巨大差别的时候,我悲痛地尝试要放弃,认为那些理想是永不能达到的。
然后我发现了托尔斯泰。对我而言,他是第一位能够达到最困难的事工的作家:使神好象邪恶一样地可信而且有吸引力。我在他的小说、寓言以及短篇故事中发现永不熄灭的道德力量的源泉。他不断地提升我的视野。
给托尔斯泰写传记的艾恩·威尔逊(A﹒N﹒Wilson)认为,托尔斯泰是因为在基本神学上不能明白道成肉身而受苦。他的宗教是一种律法,而不是恩典;是人类改良的计划,而非神进入失败人间的异象。「托尔斯泰清楚地看透了在神的理想亮光中自己的不足,但是他却不能再往前一步,相信神的恩典能胜过这些不足。」
不久以后,我又发现与托尔斯泰同国的另外一个作家多斯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这是两位俄国最出名、也是最有成就的作家。他们活在大约相同的年代,奇怪的是他们从未谋面。或许这样也好——他们在任何一方面都是相反的。托尔斯泰写的是光明美丽的小说,而多斯妥耶夫斯基写的是黑暗悲剧的小说。托尔斯泰过着苦行僧自我改进的日子,多斯妥耶夫斯基却经常将他的健康和财富放荡在酒和赌中;多斯妥耶夫斯基在许多事上都做错了,但是他有一件事作对了,他的小说以托尔斯泰那样强有力地的笔法把恩典和赦免显示了出来。
多斯妥耶夫斯基在早年的时候有过一场死里逃生的经历。他因为是属于一个被定为叛国的团体而遭逮捕。沙皇尼古拉一世为了要这些年轻好斗的激进分子知道他们错误的严重性,宣判他们死刑,并且要示众。这些反革命分子身穿白色死囚的衣服,带到人民广场上,枪决队的人在那里等着。他们被蒙上眼睛,双手被紧绑在身后,然后带到呆滞的群众面前游街以后就被绑在柱子上,等待最后的「预备,瞄准」的命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一个骑马的传令兵带来沙皇的命令:沙皇慈悲为怀,改判他们去劳改。
多斯妥耶夫斯基永远难忘这段经历,他看到死亡之道。从此生命对他而言变得宝贵无比。「我的人生会改变」,他说:「我将重生成新的样式」。当他坐在押送犯人的火车往西伯利亚时,一位虔诚的妇人给他一本新约圣经,这是当时监狱中唯一允许的书。他相信这是神给他第二次的机会来答应神的呼召。多斯妥耶夫斯基在监狱中熟读新约圣经,十年后,他带着不可动摇的基督徒信仰,从流放中出来。他有段著名的话:「若有人证明基督在真理之外,那我宁可在基督里,也不愿去真理那里!」
监狱给多斯妥耶夫斯基另外一个机会,他被迫和一些盗窃犯、杀人犯、以及酗酒的下流人住在一个小牢房里。他和这些人所分享的生活,带给他后来小说中难以比拟的各种角色,像在《罪与罚》中的杀人犯诺斯克尼可夫就是一个例子。
多斯妥耶夫斯基原来认为人性本善那套自由看法,被他在牢中同伴身上那种坚硬的邪恶完全粉碎。然而他还是能够在最卑贱的囚犯身上找到一丝神的形象。他开始相信只有透过被爱,人才会去爱。好象使徒约翰所说:「我们爱是因为神先爱我们。」
我在多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遇见了恩典。《罪与罚》中描述一个卑鄙的人犯了卑鄙的罪,然而借着一个悔改的妓女,她跟着诺斯克尼可夫到西伯利亚,最后引他得救,恩典还是临到他的身上。《卡拉马夫的弟兄们》,这可能是最伟大的小说,叙述在依凡(Ivan)这个精明的不可知论者和他敬虔的兄弟阿友沙(Alyosha)之间强烈的对比。依凡可以批判人类的败坏,以及所有想要对付这些败坏的政治体制,但是他却提不出解决之道。阿友沙对依凡提出理性上的问题也没有答案,但他对人类却有一个答案:「爱」。「我对人类的邪恶提不出解答,」阿友沙说:「但是我知道爱」。在《白痴》这本魔法小说中,多斯妥耶夫斯基以一位患癫痫病的王子来暗示基督。马西肯(Myshkin)王子,安静而神奇地在俄国的上流社会中周旋,暴露他们的假冒为善,也以良善和真理光照他们的生活。
在我属灵生命的历程中有一段紧要的时刻,这两位俄国人成了我的导师,他们帮助我解除了基督徒生活中的一个中心矛盾。从托尔斯泰我学会需要看到内里世界,看到在我里面神的国,我看见自己是多么可怜地远离福音高尚的理想。但是从多斯妥耶夫斯基我学到全备的恩典。神的国不仅在我里面,基督自己也住在我心中。「罪在哪里显多,恩典也就在哪里显多了」。这是保罗在罗马书中所用的表达方式。
要消除福音书中高超的理想和我们自己可怜的实况之间的紧张,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接受我们永远达不到标准这个事实,并且也接受我们不必达到。神不是审判我们自己的生命,而是根据居住在我们里面的基督。」托尔斯泰只对了一半:「任何让我对神的道德标准觉得舒适的事,或是任何让我觉得『我终于达到了』都是很残酷的欺骗。」但是多斯妥耶夫斯基也只对了另一半:「任何让我对着神赦免的爱感到不自在,也是一个残酷的欺骗。『如今那些在基督耶稣里的就不定罪了』这个信息托尔斯泰一直没有完全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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